三生石上旧精魂,赏月吟风莫要论;
惭愧情人远相访,此身虽异性长存。
身前身后事茫茫,欲话因缘恐断肠;
吴越山川寻己遍,却回烟棹上瞿塘。
记得有句话,叫做爱上惨过死。似乎很荒谬,好端端的爱情,却怎么偏偏要扯上一个死字。诧异之时,却也分明看见同一份演义了整整三千年的不幸爱情,痛苦的轮回着。只不过每一次的轮回,这一份爱情的主角都会变化。不变的是爱情本身,还有悄悄尾随而来的不幸。
这大概就是悲剧的传统套路。但凡悲剧,基本都脱不了爱情的主线。可爱情就是这么一个叫人费解的东西。在一切美好和忧伤的故事间,来回自如,进退从容。
故事的开始是两个彼此深爱着的恋人。男的叫做牛郎,女的叫做织女。王母阴险地笑者将玉簪凭空一划,从此两颗心被栓在彼此不同的两岸。挣扎,却挣不拖那两副沉重的锁链。其实王母并没有锁链,锁链是牛郎织女给自己栓上的。他们在千百次轮回中的第1次相逢,就注定了悲凉。
在相爱前就知道了全局,而知道了全局的人注定了是最孤独寂寞的,就这样无可奈何的看到了明天的明天的明天,或许还有明天,而这样的明天对他们而言是否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?纵有七夕的鹊桥又能怎样呢?鹊桥的相会其实仅仅是一个不断重复上演的序幕,一部要花一年的时间来上演的悲剧正式登场前的序幕。
无怪乎他们清泪两行。于是人间七夕夜雨。
假如天河变成忘川,鹊桥也改了名字叫做奈何,假若这桥旁也有一个矮矮的叫做“望乡台”的土垛,再假若王母化做了孟婆,此刻正坐在忘川边上的三生石上,双手捧着叫人忘却的孟婆汤……
又假如牛郎织女看见了三生石上前世今生的宿命,他们还会傻呵呵地每年来到同一个地点拂面而泣?吗或许他们会昂首将孟婆汤一饮而尽,于是忘了一切,忘却三生。
可天河还是天河,依然在天上流淌着,自西向东,抬头便能看见。可是,天上没有忘川。所以牛郎织女也注定了逃脱不了爱情的宿命,几经轮回,历尽磨难。
他们是春秋时的尾生和那不知名的美丽女子。尾生在江水中化作了一尊永恒的石雕,守望着爱情。女子闻讯赶来,痛不欲生。遂投江殉情。
他们有是秦时的万喜良和孟姜女。新婚之夜成了绝别时分。长城内外,草木萧萧,长风呜咽。此时的喜良,早已化作一捧黄土,葬身与砖块壁垒之下。孟姜女万里寻夫。她肝肠寸断,万念惧灰。悲恸的哭声终于憾倒长城。草木变色,天地为之动容。
到了汉,他们就成了焦仲卿和刘兰芝。
焦母专横暴戾,有情人终难成眷属。分手的岔道上,寒风颤动树木,严霜结满庭兰,唯有孔雀追随南飞,一路哀鸣。孔雀东南飞,五里一徘徊。衣襟上是隔宿的泪痕,双眸里有无尽的伤悲。而兰芝终不愿嫁与太守,于是纵身投入一泓清水,自溺而亡。又于是仲卿回到了那早已不再明丽澄清如前的水畔,自缢同行。据说他们的魂魄化作了鸳鸯,从此双宿双飞。可你倒是告诉我呀,生的时候若不能为伴,即便是死后能化做同命鸳鸯,那又如何呢?
晋代的时候,他们化身成为秦桑和黄河。
秦桑善于歌唱,歌声好似天籁;黄河头扎花簪,倚楼听歌,于是芳心暗许,从此钟情秦桑。然而,王母的诅咒使他们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美好的爱情。秦桑神情木然,琴声哀婉,嗓声枯槁,郁郁而死。可是秦桑的磨房里仍有只为伊人而萦萦缭绕的凄美歌声。少女不愿相信秦桑是死讯。她冲破了樊笼,来到了磨房,却不见了秦桑。于是天籁霎时间消失,而黄河也终于忍心流下了眼泪。
他们还宋朝的梁山伯和祝英台。
三伯和英台同窗三年。淡烟暮霭中两人殷殷重誓、夕阳古道上两人依依不舍,盘算着不远的佳期。但二人最终的命运也只能是同处一穴,同生共死。传说他们之后化为最美丽的蝴蝶。可这毕竟是传说,谁人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。
三千年,这对苦命的恋人终究逃脱不了爱情。爱上惨过死,到此时却也不无道理。死有何惧,假若一死了之便能洗大烦恼,的大解脱,死亡,其实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归宿。然而爱情便有这么大的魔力,它能轻而易举潜入人的心智骨髓。都说孟婆能够抹去人们心里凸起的记忆。爱情却是心里那个深深蚀入的洞,是如何也填补不了的。于是,凄凄切切的唐诗宋词将这三千年反复咏唱。世人读来,无不感叹唏嘘。
那么,或许,假如当初天河当真变成了忘川,牛郎织女真的饮尽了孟婆手里的药汤,这三千年的痛苦轮回或许也是避免不了的。三生石上不是把我们的宿命都写的好好了么,又何苦强词夺理地去强辩什么呢?
可中国人的骨子里有种追求圆满的本质,我们无法忍受这种历尽磨难而终究圆满不了的爱情。于是,他们又化作了张生和崔莺莺,在一个叫做《西厢记》的元曲故事里,为这段前年的悲情画上了一个圆满的记号。
呵呵,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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