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入佛温,素指为莲瓣,开出莲花,静静的将相遇拈在其间。我以为我没有宿愿,却因你来,在岁月中我清晰看到了前世今生的相遇,如此红妆里指脉相连。
女红
前世,一双素手,印一颗可透千古的心,眷上女红。编、织、钩、缝、绣、剪、捏、贴,件件心同如意之祈,处处溢满花开富贵的期盼。相遇的衫,指动间慢慢成,相遇的人,指动间渐渐清晰分明,相遇的心,指间团,相遇的场景,便在那曲指止散的掌间。你我,在佛的掌间红尘,而相遇,我便将它设置在自己的掌心,每一次拈指,都是对相遇的计算,相遇的脚步便在这样的计算中步步欺近。尘间,那时,独自一人,而只一眼,我便将你相认。
今生,幸而失了前世的记忆,才不会太过羞惭于自己的素指简单笨拙。那些女红之下的婉约指行,如今只化作了无声或有声的敲击键盘的手动,在墨黑或素白的键间穿行,熟练而快速。或者,请相遇宽容,允许我这般的替代,宽宥我如此的轮回间将精致退化成现代的素面。或者,请相遇看清,这指间的白屏黑字,亦可以当做那时的女红,字字句句间,都是相熟的期待,一喟一叹中,全然更似旧时的召唤。若相遇的容颜未变,我相信,它仍会出现,出现在我现下的掌心间。此时,尘间,只我一人,静静,而你,是否仅一眼,便认取了我的今生。
乞巧
前世,最盼乞巧,因为纵是再过灵巧的手,依然心切能够成为尘间的最好,而后,便相信,佛前的相遇,会被安排成最为圆满的结局。为那一日的乞巧,指下缝衣,为那一日的乞巧,指间捏面,为那一日的乞巧,择树摘果,为那一日的乞巧,我备了最好的欢笑。我相信,那一世的相遇,就在这指间绕行,我相信,那一世的相遇,会在乞巧后施施然登场,且是我欢喜的面貌。于是,乞巧的那夜,月下悄悄语,若有十人路过,我亦会一眼将你认出,相遇,便是这般乞巧之下的灵犀。
今生,我忘了乞巧,只是不断的听闻着牛郎织女的传说,不断的想象着那夜的清露如泣。相遇,却是依然不变的问候,依然点在心里,不容遗忘和退去。指间和着七夕的夜色清辉,我开始点寻着牛郎与织女的星迹,而后细数着那银河间到底有多少颗星在霸占着那遥遥的距离。那双前世的乞巧之手,便是这般简单而又简单的拈着邂逅相遇的想象。或者,今世的相遇,原本就是简单,一如微风中我的手指拂叶,一如秋日里指端拾叶,而相遇,如叶,触手可及,不论巧拙。今世的阳光里,粉面女子甚多,若有十人走来,你会否一眼便认清与我的相遇。
织绣
前世,或我即是那江南的绣女,挽无数个素指兰花,七色走遍,布帛绢缎上全然栩栩如生的尘世。其实,绣遍世间万物,心间却只存着唯一的绣本,那便是与你相遇。绣花,只为那是我低首抬眸间的迎你而笑,绣水,只为那是我的渡水,你的涉江,绣鸟,只为那颗登枝之心那瞬欲翔之念,仅绣一副百子图,却只为以贵如皇女的身姿待你盛大的迎娶,新嫁的喜悦,世间争鸣。相遇,便是这般卑微而又尊贵,低至尘里寻尽百人,却唯你,是那一眼的撼然如王。
今生,我早失了绣功,却是见过那些江南的绣女,在满是现代的机器轰鸣中,安静的一布一线称量尘世的味道。我不知道前世的那场相遇,是怎样的一蕊开阖。我却知道,这般的女子,这般的情景,现下的我,轻易爱上。我终是潜不下一颗早失了旧世的心,指间亦拈不好一根细线,只是,指端掌心轻拂着这些尘世景,我努力将今世的相遇描摹。一别前世,也许素指粗陋得绣不出半点心迹,只是,掌温与指脉依然如昔,附着在相遇的祈盼上,从未稍离。若你来,那百人的绣女里,你可会认取,我是那个唯一不会挑针的相遇。
缝裳
前世,针线游龙般,蜿蜒布间,顷刻成衣。做了一件又一件他人的衣裳,缝了一身又一身旁人的嫁衫,却唯独不敢轻易为自己的相遇起针。想象着一世,便是执了你初来时的衣,为你缝补尘里奔赴而来的缺失破漏,便是夜里依然不停歇的,只为赶制那身新嫁的红衣龙凤镶绣,便是小儿的件件着衫,跑跳着牵系你的目光,便是送你离别时的御寒之针密密缝实,便是迎你归家时的轻丝薄褛备好。指间技,早已纯熟至臻,却只待相遇的凭信彰显。而千人间,你夹藏于人群,我依然能够将你认得,因只一眼,便能牵动我指间红鸾苏醒。
今生,疏了太多的拈针捋线,只留下简单的缝补还能残存一点前世的痕迹。也常常愧于相遇,因相遇时,我不会摊衣而缝,不会掌心贴衣,浸尽脉脉温情。或者,尘间的相遇可以有不同的表情,可以如前世般柔软相缠,亦可以如今生这样,清疏的指间,如同澄澈的目光,任我贪闲。我却仍会在相遇时,为你别起胸口的那枚印饰,心间摘来的或欢或笑,指拈为花,贴上你的心跳。我亦会为你缝上最紧实的襟扣,不再怕风侵,亦不怕枝扰。只是,相遇若是来到,你可会于千人之中,仅一眼,便认得我的纵是回眸,却无一丝娇娆。
锦书
前世,便是相亲于笔墨,为相遇,丹青绘尽,墨题无数。我不饰水粉,唯一方胭脂砚,沿着尘间万物的足迹,一点点将相遇的烟火指间勾勒。未遇时,期念的字如锦,化书笺章章,立于那墙角处,独自孤单裹缚起,不敢宣张。遇你时,心间锦字丛丛列列,风雨中亦招招如旌展,墨卷亦成不枯的花,沿途而开。相遇而别,思念如雁叫,声声飞过江南塞北,铺在宣纸上,一色墨字如雁行。纵再多锦字,已然如素,唯盼你归时染尽彩欢。相遇,便是指间锦书一世相托,相遇,便是万人之中,我仍一眼将你认得,丹青之下的貌,墨字之下的笑。
今生,唯相亲于墨字,将点点心思,全欺于其上,全然不顾及世间的懂与非懂。若相遇,你必会懂得,拈指来去,着墨染色,不过是为了你的相看。若相遇,你必会知道,墨字间早渡了指尖温度,不是离尘,不是隔世,只是,未有人尝透。今世,我不敢说字字如锦,却是点点墨色里嘱你于素字里依然能够体味到如锦的期慕。每个于字里纠缠的女子大概都是这般的想着,若有这样的相遇,那便是极好。世间,若将这般的幸运开在每一处路口,那些指间的沁凉便早已暖成锦字如煦,世世许愿又可世世相还。只唯虑一事,若是相遇,你来于万人之匆碌行走的世间,可会一眼便认得出,哪一个是我,是那个你轻叩乡野间的柴门后,那取水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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